烟火围城 尘埃落定

更新:12-16 11:53 源站:快眼看书

    尘埃落定 (第3/3页)

,她不再看任何人,转身走到灵前,添了三炷香,鞠了三个躬。

    堂屋里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二姐被噎得说不出话,只是指着苏予锦“你、你、你”了半天。

    苏父暗暗松了一口气,同时又心疼女儿——她不得不在这种场合为自己辩护,字字句句都浸着苦楚。

    第三天出殡,仪式更加复杂。

    天没亮,布摩就开始做最后一场法事。棺材被抬到院子里,亲属们按长幼次序跪拜告别。

    按照习俗,出殡前要“摔盆”。长子将烧纸的瓦盆摔碎。南乔颤抖着手,举起瓦盆,重重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碎片四溅。

    “起棺”有人高喊。

    八个壮汉抬起棺材,队伍开始缓缓移动。孝子孝媳要走在最前面,南乔扛着引魂幡,苏予锦捧着婆婆的遗像。

    布依族出殡不直接去墓地,在凌晨三点就把棺材抬到家旁边大路上,孝子贤孙等天亮了在抬去埋葬。

    路边有邻居摆出小桌,放上清水和糕点,这叫“路祭”。孝子孝媳要跪谢。

    苏予锦的膝盖已经跪得青紫,每一下跪都钻心地疼。但她咬着牙,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最艰难的是上山的路上。墓地在一片山坡上,路窄坡陡。按照习俗,棺材不能落地,抬棺人要一口气抬上去。

    遇到陡坡时,孝子孝媳要跪在路边,让棺材从头上抬过,这叫“顶棺”,表示子女用身体为父母铺平最后的路。

    当沉重的棺材从头顶经过时,苏予锦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迫。她能闻到新木和石灰混合的气味,能听到抬棺人粗重的喘息,能感到棺材划过空气带来的风。

    那一刻,她忽然想起婆婆最后说的那个“痛”字。

    生也痛,死也痛。婆媳一场,最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。

    但她依然没有哭。

    下葬

    墓穴已经挖好,棺材缓缓放入。布摩最后念经,然后开始掩土。

    按照习俗,长子要抛第一抔土。南乔颤抖着抓起一把黄土,洒在棺盖上。

    “妈 一路走好,他终于崩溃,跪倒在地,痛哭失声。

    亲友们开始依次上前,每人抓一把土洒入墓穴。轮到苏予锦时,她抓起一把土,看着褐色的土壤从指缝间流下,覆盖在那具曾经给她带来无数痛苦的躯体上。

    结束了。

    所有的恩怨,所有的痛苦,所有的纠葛,都将被这一米深的黄土掩埋,在时间里慢慢腐烂,化为无有。

    她拍了拍手上的土,转身,看到父亲站在不远处,担忧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米豆由一位亲戚牵着,孩子似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,小声抽泣着:“奶奶再也不回来了吗?”

    苏予锦走过去,蹲下身,轻轻抱住儿子:“奶奶去了另一个地方,不会再痛了。”

    回程的路上,苏父轻声问:“锦,你真的……一点不难过?”

    苏予锦望着车窗外的山峦,沉默了很久。

    “爸,眼泪要为值得的人和事而流。我的眼泪,早就流干了。在一个人躺在医院等缴费时,在半夜抱着发烧的米豆打不到车时,在为了省钱连续吃一个月白菜时,在每一个需要丈夫却只有冰冷电话的夜里……那时候,没人看见我的眼泪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,我不想为形式而哭。我做了一切该做的,问心无愧,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苏父长长叹息,拍了拍女儿的手背。

    车子驶出村庄,将那片承载了太多痛苦记忆的土地甩在身后。苏予锦靠在座椅上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葬礼上那一幕幕荒诞而原始的仪式,那些窃窃私语和公开指责,那些夸张的表演和真实的悲痛,都像一场大戏,终于落幕。

    而她,一滴泪都没流。

    不是心硬,是心已经走过比死亡更深的寒冬,再也挤不出一丝多余的水分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路,她要为自己和米豆,走得坚硬而清醒。

    眼泪是奢侈的,而她,早已负担不起任何奢侈。